咖啡店裡只有一張木頭桌子點了蠟燭。香氣淺淺的,梔子花開,落地窗外拉下夜幕。行人寥寥數人,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咖啡店突兀的燭光,還有穿著牛仔外套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端出兩個瓷盤。

        店內玻璃門推開時沒有了平常清脆的鈴鐺,安安靜靜的,跟著半張臉都被漁夫帽遮掩的臉龐一樣,整個空間的聲音都空白下來。端著瓷盤的女人有些受驚的抬起頭,而進門的人也隨後拿下帽子。

 

《派對》

 

         孫承完還準備了一支紅酒,偏甜的,她直接在吧檯桌上轉開軟木塞。啵,圓潤又曖昧的聲音像是親吻,她眨了幾下眼,轉身把桌上兩個紅酒杯都斟到半滿。先行入座的裴柱現抬眼望過來,清淡的說:

        「我只是說派對這種場面往往都很無聊而已,結果,真的這麼不熱鬧。」

        紅酒瓶隨手擱在旁邊的空桌上預備著,「我本來也就沒有很喜歡吵鬧。」孫承完說,「這樣很剛好。」

        「這燉飯是妳自己做的?」

        「裡面還有一道甜點,也是我做的。」

        裴柱現的眉毛往上一抬。孫承完很熟悉這個表情,很快的又說:「我對我的廚藝還算有自信。」

        「我不是要問這個。」裴柱現原本拿起湯匙,卻緩慢的又放回桌上,「妳昨晚來敲我家門的時候說的是派對。」

        「是的。」

        「而且是因為妳沖煮的咖啡得到了優勝的成績。」

        「是的。」

        「這麼歡喜的喜事,不應該請妳的朋友來嗎?歡天喜地的慶祝。」

裴柱現的語氣沒有太多起伏,帶著幾分嘲笑和質疑。孫承完被她一雙銳利的杏眼盯得有點不自在,搖搖頭回答。

        「我本來朋友就不多。」她往餐盤的方向努努下巴,「快吃吧,要趁熱。」

        對面的人輕輕哼了一聲,執起銀色湯匙勺起慢慢入口。孫承完觀察著她的臉,她那雙眼角微微往上的眼眸看不出笑意,豔紅的嘴唇沒有彎起的角度,最容易判斷她情緒的濃密眉毛更是動也不動。

        「吃不習慣?」兩人中間都是沈默,吃到半碗都空了孫承完才如此問。

        但裴柱現搖頭,「很好吃。」

        可是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啊,孫承完又問:「真的?」

        「我對食物不會說謊。」

        那妳對什麼會說謊?孫承完把問題憋回嘴裡。她自己煮的食物她自然知道口味。怕裴柱現不習慣,松露醬下得比平常少一些,飯粒包裹著香菇獨有的香味及擺放上頭的海鮮鮮味。味道很好,搭配紅酒更是錦上添花,孫承完吃得很慢,一邊偷看裴柱現的表情一邊放空。

        「這香薰蠟燭妳有特別挑過嗎?」裴柱現突然打破沈默。

        「嗯?」

        裴柱現盯著燭火,眼睛低垂看著吃得差不多的盤子,曖昧不明的說:「這味道不太好聞。」

        「是嗎?」

        孫承完的反問沒有得到回應,反而聽到下一個問題。

        「為什麼只找我?」

        「因為我想跟妳吃一頓飯,但是,我找不到比較好的理由。然後,剛好來了這個獎……。」

        裴柱現反而這時候笑了,插嘴笑問:「剛好來的獎?」

        這點被吐槽之後讓孫承完臉一熱,她侷促補充:「我還是有努力一下。」

        「然後呢?我記得妳還有不少朋友,例如……她叫朴秀英嗎?」

        她是朋友沒錯。孫承完想回答,舌頭卻壓在上顎上沒法發話,只能悶悶的皺著眉毛點點頭。

        「妳為什麼要叫我這個房東來跟我吃飯?」

        「妳其實也不只是房東啊。」孫承完低聲答,「妳每天都來喝咖啡。」

        「所以妳這是常客回饋?」

        孫承完被她堵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才好,聲音越來越低,「不是這樣的。」

        坐在對面的裴柱現沈默幾秒,將瓷盤裡最後一點燉飯聚集在湯匙上送進嘴裡。她優雅的拿旁邊的擦手紙清潔自己的手,好整以暇地低頭看著手掌等她吃完,抬頭望向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

        「請妳上甜點。」

        面對更像是下令的語氣。孫承完嘴唇不自覺抿了一下,點點頭起身說自己要去準備了。她把兩人的空盤端回廚房,隨手放進水槽。親手做的瑪德蓮還在烤盤上散發著淡淡的甜香,孫承完看得失神。稍微打起精神打算拿預備好的盤子擺盤之際,她聽見腳步聲從遠處而來,繞過吧檯,在廚房門口掀起了略嫌厚重的藍色布簾。

        孫承完幾乎在橡木香氣席捲而來瞬間就轉身,正好配合了裴柱現的動作,她騰空坐上了流理臺。一切的動作都太順手太理所當然,自然到孫承完主動環住裴柱現的後頸時,瞬間覺得自己剛才一頓飯局的小心翼翼都像是笑話——裴柱現的故作冷靜也是不像話。

        「妳知不知道一個Omega邀一個Alpha吃晚餐,是多危險的一件事?我可以這樣做妳知道嗎?」不只是擁抱,裴柱現一把撕掉孫承完後頸的抑制貼,手臂幾乎要把孫承完的背給壓進身體裡。孫承完想看清楚她的臉,微微後仰著,顫抖著用額頭去抵著侵略者的臉龐。

        「我就想邀妳。」孫承完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著要……」要暗示到最明顯。她實在做不來引誘嬌媚的那套,裴柱現來店裡的日常之中她也沒想到表達自己的方法。孫承完甚至開始懷疑些哲理問題。人究竟為何而愛?為什麼一瞬間就可以掉進愛情?她喜歡裴柱現並不是從跟租店面洽談開始一見鐘情,而是某一天裴柱現來咖啡店喝咖啡,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心動。為什麼心動?為了她在俗世間難得渾然天成的傲骨嗎?還是為了她漠然的眼神卻能悄然給愛哭的小朋友塞糖果?還是為了她試喝咖啡時不冷不熱來了句「跟妳一樣真誠」?

        把喜歡的人引誘來吃飯,這樣算是真誠嗎?思緒亂七八糟的孫承完已經想不透這個問題,她想哭,呼吸裡已經聞不到瑪德蓮混著檸檬皮的香味,只能聞到橡木的氣息──剛才那個薰香也是這個味道的。

        「派對是為了這個嗎?」裴柱現拉著她的手放到了褲檔,「孫承完?妳知道妳現在在做什麼嗎?」

        孫承完緊緊揪著裴柱現襯衫的後領胡亂點頭,卻立刻又搖頭。

        「告訴我妳現在在做什麼?妳今天晚上要我做什麼?這個派對是為了什麼?」

        橡木把廚房染成了一片森林。孫承完眼前發黑,就像是那晚去敲裴柱現的門,問裴柱現願不願意參加派對。裴柱現立刻回了句:「派對很無聊」,下一刻卻又轉向回答:「但妳問了,我會去。」

        「我喜歡妳,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可是我喜歡妳。」

        裴柱現瞇著眼睛盯了她好幾秒,原先鉗著腰的手轉而扶在她的臉頰上,溫柔無比。親吻之中孫承完的淚水無法抑制的沾濕了嘴唇,裴柱現稍稍退開,大拇指抹去了她的眼淚。

        「好了,不哭了。」她用孫承完沒聽過的溫和嗓音說,「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麼呢?孫承完主動湊上前延長親吻時已經不再想這個問題,她任由眼前的人解開自己的褲釦,也來不及去想坐在冰冷的流理台上是否荒腔走板。

        畢竟愛是本能,怎能說是荒謬?

        裴柱現撞進身體的瞬間,她忍不住輕輕哼著摟著那瘦削的肩膀迎合。她的雙手緊抓著臀部衝刺,她喘著氣去哀求溫柔。裴柱現顯然聽進去了,動作稍緩,嘴唇貼在她的耳朵旁邊沿著耳骨爬著。

        「我知道這派對不會無聊。」

        裴柱現頭一低嘴唇來到腺體邊,當她輕輕銜住,淚水再度上湧的孫承完只能埋首她的頸部,明明像是等著被屠宰的羊,卻更像是要裴柱現救贖她。

        於是那個又冷又暖的裴柱現一口狠狠地咬進腺體裡,身下血絲跟情潮混做洪水氾濫成河,她語氣卻溫柔得如同今晚蠟燭上搖曳的燭火。

        「我也想對我喜歡的人做這樣的事,就算是地獄,妳只要開口,我也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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