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herence

《凳子》

　　孫承完的包裹到家時，是媽媽替她拿進家門的。母親納悶的看著自己花了點力氣從一樓簽收、不好意思麻煩警衛只好憑藉自己力氣抱進電梯又拖進家門的大紙箱，忍不住問慢慢踱出房間的孫承完。

　　「妳是又亂買了什麼？」母親語氣不善的問，「這麼重，妳是訂購石頭嗎？」

　　「抱歉，以後我會自己搬。」孫承完半撒嬌半無奈的親一下母親的臉頰，彎身稍微使勁將箱子推到沙發邊，拿來剪刀開始拆箱。膠帶剪開，她才用自言自語的語氣開口：「不過也跟石頭沒差太遠。」

　　「還真的買石頭？」

　　「不。」孫承完在母親探頭過來看個究竟時公佈答案，「是木頭。」

　　以前在多倫多時，孫承完在學校也有上過手作的課程，更別提家家戶戶都有自行組裝、甚至自製傢俱的經驗。暑假打工期間，孫承完也是出自好玩跟著其中一個幫忙割草的家庭組剛買的餐桌。動作不算熟練，至少沒敲到手指頭，釘子歪幾根後上手快得很。

　　孫承完很久沒有做過這些，暫時沒辦法盤腿坐在地上，就把餐桌給清出來，就在上面攤開設計圖。她無聊自己用電腦試著設計出木條形狀，還勞煩到過去高中認識、現在正在學習工業設計的朋友，自己設計好所需的形狀後寄去了木頭工廠，材料來之前陸陸續續買了一些工具（母親以為那些是紙箱都是書，大錯特錯），總算今天所有東西到齊。

　　「這會幫助復健的，妳知道······。」孫承完抬起手臂做出打釘子的動作，「手腕、手臂都會出力，還有各種角度······。」

　　「妳少瞎說理由了。」母親不吃她胡說八道的理由，略有疑慮的皺眉，「妳在家裡用釘槍不會太吵嗎？」

　　這點早就想好了。孫承完把木條一根根拿出，笑著說：「所以挑在平日的白天，樓上樓下應該都去上班了。」

　　母親聳聳肩，說是要出去買菜順道跟朋友見個面，交代要她自己小心不要敲到手，也要小心力道不要過強、操之過急。孫承完一一答應下，就等母親出門，立刻從房間裡拿出慢慢購入的工具們。各種長度的釘子是基本的，不同對應形狀的螺絲起子組合，最後是釘槍和釘針。

　　她開始著手工作。先是量尺寸畫出各個下釘的位置，她本就設計好，仔細做上記號後用釘槍在記號釘出小洞。這對現在可以提物品的她來說，彎腰抬手拿釘槍這樣有點重量的物品還是有點吃力，打一陣休息一陣。小木板的四個邊角都打洞好先淺淺釘上釘子，拿出箱子裡四根同長的木條釘上去。

　　前前後後花了也有幾個小時，孫承完沒在注意時間，也沒多管窗外天氣由晴天轉為豪雨。埋首其中，就像無數次投入自己一股心意一般無法克制自己。

＊

　　「柱現啊，有個禮物給妳。」

　　孫承完趁著一個裴柱現單獨在家的空擋回宿舍，除了帶著母親自製的小菜跟點心，還有一個用大提袋裝起的不明物品。裴柱現正在廚房替她張羅咖啡，匆匆回頭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的說：

　　「妳又亂買什麼東西了？」

　　「什麼亂買。」孫承完不服氣的扁嘴，「這是有心意的禮物。」

　　「妳不會真的在夏天織毛線······。」講到一半孫承完已經走到她旁邊，提著那只大袋子。裴柱現想邊泡咖啡邊探點視線進去，看樣子什麼都沒看到。

　　「什麼啊？」

　　孫承完咧嘴一笑，慢慢扶著流理臺往下蹲。裴柱現注意到她這動作必定是會開口阻止的，但短短一秒孫承完自覺還能承受，從袋子裡把禮物給放到地板上。

　　「妳不是常常說，廚房櫃子太高常常上面的東西拿不到嗎？」孫承完指著自己訂出的小凳子，「這個讓妳站上去拿，使用的空間也能變大。」

　　其實宿舍裡有買折疊梯，只是裴柱現有時候才第二層的東西懶惰搬梯子出來，拿不到東西就叫朴秀英拿，要不乾脆就算了。

　　看裴柱現垂頭盯著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樣子，原先孫承完還對禮物自信滿滿，現在倒覺得有點尷尬。

　　「自己做的比較沒這麼精緻啦，想說妳這樣方便一點。」

　　「妳自己釘的？」

　　聽這語氣，顯然剛剛裴柱現只是在觀察凳子。孫承完稍微鬆一口氣，開心的說：「我以前學過啊。」

　　「可是妳的手·····。」

　　「就當復健啦。」孫承完開心的拉拉裴柱現的袖子，「妳看這樣站上去高度有沒有比較剛好。」

　　只見，裴柱現淺淺的吸了口氣，充滿憐愛的眼神投射過來，用腳把凳子網流理台撥去，小心翼翼地站上凳子之後抬手去摸組裝櫃的第二層。果真，不僅是拿得到東西，組合櫃第一層擺放的盤子、碟子也更能看清楚。

　　孫承完備感滿意的拍手，「很棒吧？這樣就不用把梯子搬出來了。」

　　裴柱現垂眼看她，不輕不重的點頭輕回，「嗯。」

　　「還有妳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還可以把腳翹在上面啊，還有想暫時放東西的時候可以放，或者是家裡有客人的時候椅子不夠還可以坐。」講著講著想到可以做到得事情越來越多，「之後我還想來釘個小桌子，之前妳不是很想要放花瓶嗎？還有手機架啊那些我應該都可以······。」

　　講得起勁，從站上椅子之後一直安安靜靜的裴柱現卻把她滔滔不絕的嘴巴給堵住。捧著她的臉，由上而下降臨的吻變得像是一種祈禱，卸下接髮後的髮尾跟孫承完的頭髮一樣參差不齊，撓在孫承完泛紅的耳尖上發癢，跟又細又親柔的親吻一樣酥麻了整身的神經乃至於手指都不自覺顫抖。

　　繾綣的廝磨稍停，孫承完紅著臉貼近裴柱現的五官嘟噥：「這功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是嗎？這功能挺好的。」聽來像玩笑的話卻講得深情溫柔。裴柱現扶著她的臉小心翼翼地用嘴唇去貼著她的額頭。高度相差稍大的擁抱算得上是前所未見，卻剛好又理所當然得像是已經如此被裴柱現如此呵護著很久。孫承完抬手全身投入這個懷抱中，緩慢地更抬高手臂摟著裴柱現的脖子。

　　「我能做到的事情是無限的。」略帶痠疼的痛楚讓孫承完深吸幾口氣，開口對著唇邊的耳垂邊親吻著邊呢喃，「為妳，為我自己，我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裴柱現點點頭，細不可聞的哽咽聲讓孫承完心頭一酸。於是她們相擁得更緊，一上一下，不知哪方才是垂憐凡人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