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herence

粉藍 / 現實向 / 腳踏車程度

勿上升真人

＜肋骨＞

　　在裴珠泫拿著手機望著前方略失神時，突然視線一陣突如其來的明亮。這才發覺原來夜晚已經抵達上空，整坡道的路燈一應點亮。

　　「WOW。」原本走在前方拿著手機找路的孫勝完腳步一頓，回頭對著裴珠泫驚喜咧嘴大笑，「歐尼！燈亮了！」

　　大驚小怪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呢。裴珠泫抬手將長髮塞到耳後，輕笑著搖頭。前方的孫勝完很快地繼續找尋兩人原本計畫要嘗試的新餐廳位置，在清潭洞的巷弄裡，她身上的襯衫後擺被風吹得微微揚起，整個人都要游離進波動的空氣般每個腳步都畫出平滑的線條，寬鬆衣服下隱約可見的腰線，窄管牛仔褲襯托的纖瘦，偏頭望進巷口的側臉和她下頷的角度，審視觀察的謹慎平緩和眉型微微的跳動。

　　「歐尼，找到了。」

　　裴珠泫深深吸進一口夏天夜晚的空氣，悶熱燙人的灼燒過呼吸道，最後一顆心臟彷彿蘊含岩漿般，全身血液繞過指腹和腳尖，染上些微的紅暈。

　　「等我一下。」

　　聲音出口，依然清淡如水。

　　孫勝完的兩極沒有人比她們四個人還清楚。她對他人的寬容和對自己的嚴苛，讓人有時無可奈何，讓人有時鬱悶難耐。

　　「現在不准妳再單點了。」裴珠泫把菜單翻回套餐，手指敲著紙面，「妳只能點一整套的餐。」

　　孫勝完的表情露出可憐又無奈的神情，「歐尼，這樣吃太多了。」語氣裡充斥撒嬌意味。她或許不管過多久都不會察覺自己軟糯的那面，輕輕用她如同絲絨般的嗓子敲著耳膜。

　　但裴珠泫裝作沒聽到，視線向下倒著看孫勝完手下的那份菜單，下面的註解是看不懂了，粗體的套餐名還是能認得的。「妳喜歡牛排還是魚排？」

　　「歐尼……。」

　　「勝完。」她打斷話，「要哪一種肉？」

　　僅僅對視一秒，孫勝完那雙因臉頰瘦削而更加圓滾滾的大眼立刻轉開向下，咬著下嘴唇猶豫很久都只發出意義不明的哼聲，最後語氣飄忽的說：「就這個魚排套餐了。」說完之後侷促的看了裴珠泫一眼，安撫與試探的喊了一聲：「歐尼。」

　　「湯品、沙拉跟飲料都決定好了嗎？」

　　「嗯……。」眉毛再度往下撇動，更加猶豫地發出嘆息。

　　「都要選。」裴珠泫話音剛落就又微微舉起手，站在不遠處的服務生立刻意會走來。她毫無壓力的點完自己的餐，而後和服務生一起看像孫勝完，這下原本還瞳孔地震的女孩就不得不加緊腳步果斷決定。

　　裴珠泫很少這麼強勢的逼著人跟著自己想法走，可一旦動了念頭，就算要讓河水逆流她都會做到。但看著孫勝完縮成一團吃餐前麵包，裴珠泫一下子心又軟下來，剛剛的自己實在是決絕，點個餐都像是要把人押上斷頭台。

　　「抱歉，兇妳了。」

　　正啃食麵包的孫勝完抬起目光，帶著淡淡的微笑搖頭，「我知道歐尼是為我好。」

　　原本的凶惡和逼迫突然被說成照顧他人的柔和，裴珠泫心裡原先的歉意瞬間又沒了，甚至還有些不痛快。沉下臉吃飯的孫勝完安靜的像是顆礁石，被浪打得千瘡百孔，卻一句話也不說。

　　「我們開心點吃吧。」裴珠泫不打算在飯桌上講這些，暗自嘆氣，帶著平緩的笑容這般說道。

　　「嗯。」笑出半邊酒窩的孫勝完目光溫軟，低頭時還用舌尖舔去嘴角的沙拉醬，笑得跟沙拉裡的番茄一樣甜。看著那副眉眼放鬆後拿著刀叉將食物送進嘴裡那愜意愉悅的神情，裴珠泫看了眼四周，確定都沒有人注意到，伸手跨過餐桌，輕輕捏了她下巴一把。

　　「歐尼。」孫勝完吃到一半被捏，難為情的微微偏了下頭拒絕，而後卻又像是後悔了，扁著嘴無可奈何的笑著用下巴微微蹭過裴珠泫未離開的指間。

　　偶爾月光特別明亮的夜晚，或者就是今晚，她的下巴被裴珠泫突然的溫熱體溫給攏在手裡，沒有開燈只能看到人影交疊的模糊。裴珠泫的整頭髮絲垂在兩人對望的顏臉之間，把孫勝完在壟罩進黑夜中的黑夜。

　　孫勝完的擁抱有力的將她整個人拉下，讓她能落在她鎖骨的線條上，嘴唇能碰觸到皮膚的每個無聲的呼吸。裴珠泫的臉貼著她此刻依賴的地表漸漸向下，走過谷壑間時耳朵幾乎能聽到整個靈魂熱烈的脈動，沿著側頸逐漸向下的手摸到了劇烈的上下，分明的呼吸，還有分明的支撐形狀。

　　「妳看，我都能摸到了……。」手漸漸從側邊往正向而走，「這是肋骨，勝完。」

　　欲哭的嗚咽跟水霧蒙上的眼睛，淺而短的喘息讓孫勝完的聲音變得斷續，「沒事的。」卸妝後細長的眉已經擰起，用手肘微微撐起上半身視線對上趴伏在胸口上的裴珠泫，「現在飲食已經均衡過來了。」

　　「妳沒有。」把人又推得倒回床鋪上，彈簧敏感的震動，還有一個個壓抑情緒的舔吻沿著輪廓走過，「沒有均衡的那天。」

　　「歐尼……。」

　　肋骨護著心臟和肺，血和呼吸都藏在擁抱起來都像要化成風的纖細裡。要什麼均衡？是網路上可以討論好幾天的稱讚跟低脂牛奶的斤斤計較做平衡嗎？還是鎂光燈的對焦跟汗水滴在跑步機面板上時折射出的倒影作比對嗎？

　　這都怪這世界總是孤獨又充滿希望的。

　　為了不要讓一張臉孔寂寞，上帝把一根骨頭變成另一張臉孔的模樣。只是亞當和夏娃只有彼此，而此刻這茫茫的人世間，總有人會錯認別人的血肉，有人會找回自己缺失的那一根肋骨。

　　多少人把我們當作他們缺失的、需要的、迷戀的那份遺憾補齊暫時成圓，卻總是愛著愛著開始莫名有了很多的恨，不知所措地群起激憤要把不屬於自己的雕塑成自己要的。

　　「妳的每一分都是美的。」吻不再執著於胸廓，逐漸往腰腹去。裴珠泫將臉抬起，虔誠的說：「現在的妳很美，過去的妳很美。」

　　躺臥的他已經整個瀏海汗濕，迷離的目光集中在裴珠泫的臉上，最後顫顫巍巍的問：「是嗎？」

　　「我會證明給妳看。」

　　聽到這句「證明給妳看」，孫勝完再度露出無助又哭笑不得的眼神，但一瞬間她突然釋然的笑了起來，浮著酒窩咧開笑容展出牙齒猛然坐起身。裴珠泫幾乎是本能和直覺性的撐起自己，等待她伸手過來捧住臉時，兩人嘴唇已經含吻住彼此。

　　「小傻瓜。」

　　裴珠泫吻著吻著笑了，口齒不清的嘆息，再次掌握主導權將人給推下。拉過棉被蓋住兩人，「只要是妳都剛剛好。」

　　成血成肉，相合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