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herence

粉藍／現實向

勿上升真人

＜Raining Forest＞

　　照理來說，裴珠泫是團裡最不常哭的那一方，準確來說，是最不常在大家面前哭的那一方。

　　「妳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呢？」

　　偶然在電台直播上被問了這樣一個問題，裴珠泫愣了幾秒，身子左右晃晃，平淡冷靜的歪身擦過站在麥克風前不遠的孫勝完，面對著鏡頭、麥克風後無數守在頻道前的粉絲、陌生路人，甚至是坐在正前方轉過來的、站在後方的成員們。

　　她的眼珠子微微向右下偏，用著困惑與懊惱的語氣開口。

　　「好像有點記不清了。」

＊

　　裴珠泫的眼淚藏在哪裡？

　　孫勝完想，或許藏在遙遠的某個神祕的國境，深山裡，雲霧飄繞的高山森林。整排的針葉樹木和結霜的松果，滿地松針和枯木，茂密之處白晝遮擋成漆黑。最怕冷、最膽小、最容易迷路的裴珠泫肯定討厭的地方，就藏著她淚腺裡如同珍珠的眼淚。

　　那樣珍貴、那樣晶瑩的寶石。孫勝完走出房間喝水，靠在廚房的流理檯邊捧著水杯看窗外。午後的雷陣雨雲在城市頂端醞釀，天色昏暗如同即將入夜，即使不開窗戶也能感受到被水氣和熱氣佔據的空氣，吸進肺裡，整個肺部都像是被緊緊捆住般。

　　「因為天氣不好……。」

　　她們總喜歡拿電視劇鬼怪中「因為天氣好」這句台詞開玩笑，可是鬼怪所做的詩裡吟唱的美好並不只為陽光普照，「天氣不好」「天氣剛剛好」亦呈現美好的姿態。

　　美好的裴珠泫。春天開花的香氣，夏天陽光的燦爛，秋天微風的爽朗和冬天落雪的潔白，四季面貌結合在她一人身上，如此無可挑剔的她什麼時候會是「天氣不好」的狀態呢？孫勝完把水杯的水一飲而盡，杯子洗乾淨後晾到架子上。剛洗過後水珠從杯口一滴一滴落在水槽，她歪頭看了很久，久到脖子都有點酸了。

　　「在看什麼？」

　　說來也是神奇，裴珠泫也從房門出來到廚房。經過她的後面來到冰箱邊，彎身從冰箱裡拿出一盒切好的蘋果，站到她身旁放在兩人之間。在她的眼神詢問下，打開蓋子邊拿起蘋果放進她習慣性張開的嘴裡，邊解釋道：「剛剛想到昨天晚上削好冰起來，早上沒來的及叫妳們吃。雖然泡過鹽水了但還是趕快吃一吃，氧化就不好吃了。」

　　「還很脆。」

　　「那就好。」

　　不只是脆，蘋果的水分十分飽滿，整個嘴巴都是甜的。孫勝完在長時間的飲食控制下已經對甜食習慣性克制，但裴珠泫看她吃完就餵下一片進她嘴裡。這蘋果應該本身果實不大，又切得薄，卻滿載讓人心動的酸甜滋味。孫勝完吃幾片之後覺得有些不安，等裴珠泫再度捻著放到她唇邊來，連忙偏頭躲開。

　　「吃太多了，甜。」

　　「這只是水果，沒事。」有些不悅的回應道，手跟著追到嘴唇前。孫勝完頓了幾秒，無奈一笑還是張嘴吃了進去。裴珠泫顯然對她的乖巧十分滿意，自己吃時還能聽見哼著小調，身體輕輕地搖擺。

　　「心情好？」

　　裴珠泫聳聳肩，眼睛有意無意盯著她咀嚼的嘴唇，「還行。」

　　「我也來餵妳吧。」怕裴珠泫真餵上癮，孫勝完反其道而行，抓住她的手按在流理台上，小心翼翼地放一片蘋果進她張開的小嘴裡。兩人都盯著彼此彷彿要燒穿一個洞，握在檯上的手看似平靜，但孫勝完沒法忽略自己的手掌底下，裴珠泫調皮地用手背的指節頂著自己的掌心。

　　「剛剛在想什麼？」裴珠泫稍稍向前一步，下巴微微抬起，嘴角一抹淺笑，「看著杯架發呆的孫勝完小朋友？」

　　維持原地不動，甚至微微傾身向前，「孫勝完小朋友在胡思亂想。」

　　「嗯哼？」

　　「沒什麼的。」

　　「嗯？嗯？」原本帶著成熟女人專屬的嫵媚微笑，這下嘟起成了不甘心的孩子，右邊眉毛又開始抖動。原本還想哄哄就這麼過去的孫勝完看著破功笑出來，用額頭抵住她的，安分她不斷晃的小腦袋。

　　「妳是小朋友嗎？」空著的手忍不住摸上她的臉頰，憐愛的搓了搓，甚至還輕輕捏了一下。

　　「嗯哼。」

　　聽那肯定語氣，是同意這說法了。孫勝完捏捏握在掌中的小手，故作驚訝地瞪大眼睛，「哇，裴珠泫小朋友，妳怎麼這麼可愛？」

　　「妳剛剛表情看起來好困惑。」話鋒一轉，裴珠泫又恢復成熟女人的樣子，百變的姿態讓孫勝完難以捕捉，而且失神之餘，她竟然用半氣音、半喘息的聲音、眼睛盯著嘴唇補充：「我可以幫妳解惑。」

　　「妳要幫我解惑？」孫勝完試探。

　　「是。」

　　「真的？那我真的要問妳了。」

　　裴珠泫點點頭，有些意外、又有些滿足的問：「跟我有關？」

　　「妳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問題一出裴珠泫剛剛還笑起來得意輕鬆的笑容僵了一下，孫勝完將原先捧著她的臉轉而覆在她的後腦勺上不讓她逃跑，輕輕揉著柔軟的髮絲並說：「我知道妳記得，妳肯定沒忘。」

　　「幹嘛又問這個……。」裴珠泫顯然不太樂意了，皺著眉將視線往下偏，跟那日回答主持人時的神情幾乎一樣。只是沒了攝影機，本性直率如她露出不甘願的小怒火，眼睛看過來都帶著點惱意。

　　「因為我想知道。」

　　「知道這個幹嘛？」連語氣都不怎麼好了。

　　「珠泫啊。」這樣喊她時總是會惹來她的一陣顫抖，可孫勝完不介意，蹭著她的額，又親吻她的眼臉，「妳把眼淚藏到哪裡去了？」

　　裴珠泫沒有避開親密的誘哄，只用軟糯而細小的聲音回：「沒有藏到哪去了啊。」

　　「寶藏在哪裡？是在森林的某個地方嗎？」

　　「什麼森林？」

　　「覺得妳就把眼淚藏在森林裡，都是霧氣我什麼都看不見。」孫勝完閉上眼睛，嘴巴跟著自己腦裡的影像敘述著，「我想知道森林的盡頭裡，是不是有個美麗溫柔又善良女人把眼淚串成珍珠項鍊，藏在某個樹洞裡……。」

　　「這什麼故事？講得好像大野狼都要出場了。」

　　「沒有，我們珠泫內心溫柔的很，哪裡會有大野狼……。」

　　「有啊。」突然裴珠泫用理直氣壯的嗓音如此回答道，清晰無比的說：「孫勝完就是大野狼。」

　　「欸？」

　　原本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孫勝完睜開眼，對上裴珠泫清亮有神的雙眸。她們越來越有默契，常常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就像現在這個對視，即使她沒有繼續開口，孫勝完已經接收到無聲的答案，而且瞪大眼睛質疑時還被裴珠泫翻了一個白眼。

　　「對，就是妳。」裴珠泫皺著鼻子指控，「因為妳這個大笨蛋跟我鬧彆扭，不講理又不肯溝通，我很生氣。」

　　「我哪有不講理不肯溝通……。」

　　「妳敢說妳沒有？妳看也不看我一眼，回宿舍就像躲貓貓一樣縮進妳房間裡。」

　　她講的那段還真的都屬實，孫勝完不自覺聲音越來越小。「可是我已經不記得為什麼我會生氣了，妳也不願意看我啊……。」

　　「妳不看我為什麼我要看妳？」

　　孫勝完竟無法反駁。看裴珠泫嘴角含笑，眼神卻無比認真執拗的模樣，想來她也不是隨便跟自己開玩笑。

　　「我不能在節目上講這個。」裴珠泫視線低垂，伸手整理孫勝完的衣領，自顧自用故作輕鬆的語氣說：「就算不是因為妳，我也不會承認我有哭過的。」話還沒說完，孫勝完已經將她抱進懷裡，緊緊地摟著，讓她將臉埋進自己頸窩之中。幾乎同時，裴珠泫的手也環在她的背上使勁，彷彿整個人要融進身體般緊密相貼。

　　孫勝完不禁低聲嘆道：「妳這該死的勝負欲。」

　　聞言裴珠泫笑了，「跟妳吵架就算講贏了，也像是我輸了一樣。」她自嘲：「我這該死的勝負欲。」

　　「嘿，這也是妳的寶藏。」孫勝完不樂意裴珠泫嘲諷她自己，一丁點都不行。於是她靠在那小巧可愛的耳邊輕聲說，「這點很迷人，我很喜歡。」

　　平時公開場合刻意也好非刻意也罷，信手拈來油膩的誇讚彷彿泉水般不曾流盡，可「我很喜歡」如此平凡如常的表達才是最能哄住裴珠泫的。窩在懷裡沉默好一陣子，裴珠泫才側臉靠在肩上，輕聲問：「所以說，勝負欲也藏在森林裡嗎？」

　　孫勝完沒回答問題，只故作正經道：「我要去探險了」

　　裴珠泫咯咯笑個不停，「去找寶藏嗎？」

　　「找妳。」

　　「我？」

　　「只會直走不會轉彎的小羔羊，我要去下雨的森林裡把妳找出來。」

　　被吐槽卻好像沒有要回嘴的意思，裴珠泫無比認真的問：「不找寶藏嗎？眼淚串成的珍珠？勝負欲變成的……勝負欲會變成什麼？」

　　「妳就是寶藏。」

　　「又開始了。」顯然情緒好了很多，裴珠泫字句都裹上笑意，「孫勝完妳一天不油膩，很難過是嗎？」

　　孫勝完搖搖頭，抱在腰際的手往上一提，把裴珠泫微微抱離地。裴珠泫笑著驚叫一聲，轉而摟著她的脖子，摟得比方才更緊。

　　「抓到了。」孫勝完把臉埋進她家居服的衣領裡，衣服柔軟精的味道與自己的一模一樣，更貼近一些還有香水跟沐浴乳混合而成的淡香。

　　「咩。」

　　裴珠泫滿滿的寵溺回應從頭上傳來，意料之外積極的可愛讓孫勝完愣了幾秒，隨後更加熱情又舔又親。毫無保留的擁抱裡，孫勝完腦海的想像畫面更加鮮明。

　　佈滿霧氣的神祕森林，清冷的山風颳過皮膚。手摸過松樹枝幹，沾一手清香的木屑。有時路況平穩健步如飛，有時跌跌撞撞擦傷見血，有時山壁陡峭需徒手攀爬。

　　她想，她才是迷途在山裡的那個旅人，錯綜複雜的雨後森林裡，露水落在肩膀上濕成一片一片，結了霜的松針和逐漸姿態傲骨的灌木。她一個滑跤摔落地面，細小的針葉竟能遮蔽天空到只剩下幾個光點，照進瞳孔，她的生命彷彿落地在此，甘願躺在鬆軟的土面，每一個心跳都跟著大地脈動，逐漸深根逐漸成枝。如串的珍珠披掛在手心裡，傲骨的風颳得樹幹都變形，嬌弱的高嶺花卻在她身邊一朵一朵綻放。

　　互相擁抱，從都市逃離到天際之上，裴珠泫就是她渴望棲息已久的雨後森林。

後記。群組“無辜三人眾”

　　“我什麼時候能出房門”

　　訊息來自康老師“我不知道(攤手)”

　　訊息來自朴老師“藝琳吶，這時候勇氣很重要(讚)”

　“那妳給我出去啊！同一個水桶的魚妳說啥呢？？？？？？”

　　訊息來自康老師“我也想吃蘋果QAQ”

　　“就是妳了澀琪歐尼(Fighting)”

　　訊息來自朴老師“歐尼加油(Fighting)”